本帖最后由 夕陽红遍天 于 2012-3-15 03:53 编辑 1983年5月5日,我国曾发生一起重大劫机案件,案犯卓长仁等人劫持沈阳飞往上海的中国民航296号三叉戟飞机,降落在韩国春川机场。当时,这一事件被媒体称为我国第一起重大劫机案件。但其实,真正的新中国劫机第一案,发生在1982年7月30日,只是由于案件的特殊性等方面的原因,当时没有公开报道罢了。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有关媒体才就此劫机事件做了有限的报道。笔者曾经在西郊机场飞行员宿舍,采访了那次劫机事件中因反劫持而获得“功勋飞行员”称号、刚从副师职岗位上退下来的张憬海,从而详细地了解到20多年前那起惊“天”大案。 突如其来,专机遭遇劫持 1982年7月30日天刚蒙蒙亮,上海这个大都市又揭开了喧闹繁忙一天的序幕。时值盛夏,虽是早晨,空气中却已带有热意。朝晖中,一驾机号为50258的乳白色“子爵号”专机,静静地停在虹桥机场。应邀前来我国访问的非洲某国陆军总司令率领的高级军事代表团,结束了在上海的友好访问,准备乘这驾专机赶赴北京,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建军节纪念活动。 8时30分,飞机舱门缓缓关闭。此时,驾驶舱里,机长———空军某部中队长兰丁寿、副驾驶———空军某部副中队长张憬海、领航员———刘铁军,像每次执行重要飞行任务一样,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9时12分,机场调度室下达“起飞”命令,“子爵号”发动、滑行、加速、起飞,像一支银色的利箭呼啸着昂首直刺蓝天。 10分钟过后,机上第一步超短波电台发生故障,空勤机械分队长庄永春立即进行检查修理。不多时,飞机飞离了上海,苏州、无锡在机下掠过,前面就是常州了。仪表指明飞机的高度是3300米,一直在爬高。这时,耳机里传来地面指挥所的通报:有一架飞机高4800米,要进空中走廊,请你们保持距离,注意观察天空。兰丁寿回答:“明白。”他和张憬海更加集中精力观察前方。这时,庄永春排除了电台的故障,到通讯舱送工具,领航员刘铁军到通讯舱与领航长王贵峰校对飞机的位置。 此时,客舱里的宾主们正兴致勃勃地交谈着,但有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座位。那人似乎是漫不经心,但脚步匆匆,转眼便溜进了靠近驾驶舱的洗手间。 驾驶舱里,领航员刘铁军紧张、细心地在飞行日志上记录完飞行的高度、方位、航速、气流变化等数据后,站起身,推开舱门,准备到后舱通讯室向地面指挥报告专机的飞行状态。 听到有人打开舱门,脚步声渐渐远去,溜进洗手间的人像魅影一样冲进了驾驶舱,“咔嚓”一声反锁死了舱门。 “不许动!立即改变航向,飞台湾桃园机场,不许说话,不老实我就和机上所有人同归于尽!”那人右手持枪,狠狠地低声吼着。更为可恶的是,他用左手把一瓶汽油泼在了地板上,随即掏出了一个精巧的打火机。顿时,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在驾驶舱弥漫开来。 张憬海心头一震,当即喊了一声:“不好,有人劫持飞机!”听到张憬海的喊声,那人立即扯掉了兰丁寿、张憬海的飞行帽,把惟一可与后舱联系的报话系统卡断了。 张憬海、兰丁寿本能地回过头,他俩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竟会是他?!原来,劫机歹徒是随团国家某机关保卫干部郑筵武! 此时的郑筵武,叉着双腿,面色铁青,目露凶光,一脸杀气。但因内心极度恐慌,他说话时嘴角抽动,声音也变了调,颤抖而又凶狠:“飞航向XX度,不听我的指挥,我就打死你们!” 领航员刘铁军向地面指挥报告了“子爵号”专机的飞行方位、航线气候、高度等情况后正欲返回驾驶舱,突然,他飞行帽的耳机中传出了张憬海令人震惊的声音:“不好,有人劫持飞机!” 这位出生在关东黑土地的汉子,两眼冒火,拳头握得“嘎嘎”响,但他没有声张,默默地离开报务室,虽然情况尚不清楚,但这位有着丰富飞行经验的领航员心里明白眼下事态的严重性:专机里是尊贵的外宾,陪同客人的是总参谋部的首长,一旦…… 刘铁军三脚两步奔向前舱,透过舱门,他惊呆了: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短袖白衫的男子,右手握着一支手枪,左手拿着个精巧的打火机;舱内的战友默默地驾驶着飞机,没有一丝响动,密封的舱门飘出刺鼻的汽油味。凭着多年的飞行经验,他觉得飞机并没有改变航向而是在空中盘旋。他明白,这是战友们在与歹徒周旋,在等待时机。 虽然歹徒背对着舱门,可那熟悉的身影、那枪……这不是随团的保卫人员郑筵武吗?! 事态严重,千钧一发,但不能贸然行动,想到这,刘铁军没有惊动歹徒,悄悄地放下了手中的太平斧,疾速返回后舱报务室,立即向地面指挥部报告:“50258”号专机在江苏无锡附近上空被劫持,劫机歹徒是随团保卫人员郑筵武。 电波划破长空,传到了地面指挥部,传到了空军作战室。接到报告,空军值班首长深感事态的严重和危急,立即用专线电话向正在参加会议的空军一号首长紧急报告。几分钟后,空军首长驱车赶到空军作战室,密切注视着“子爵号”专机的动向,同时,向“子爵号”发出命令:“一定要保护外宾的绝对安全,有情况马上报告。” 万分紧急,英雄机组分头行动 飞机被劫持已经快半个小时了。此时,兰丁寿和张憬海虽然镇定地操纵着飞机,心里却暗暗做了一系列搏斗的准备。兰丁寿担心时间拖长了,歹徒见不到海面起疑心,便大声说:“到台湾去没有航线,我们得研究一下航线!” 他把地图拿上来放到操纵台上,和张憬海走在一起,手在图上比划着,嘴里说的却是:“关键是找机会夺枪。想法把他引过来,制住他。”张憬海点点头。 由于驾驶舱内噪音较大,郑筵武听不清他们讲什么,还以为真的在研究航线。可张憬海几次想把歹徒引过来,狡猾的郑筵武都没有上钩。 “飞航向XX度!”郑筵武晃着手枪,再次吼道。兰丁寿神情十分镇定,瞟了歹徒一眼,故意点点头,把航向转到XX度。飞机慢慢掉转头来,朝东南方向飞去。兰丁寿的耳机被摘掉了,不能和地面及后舱联系,便趁歹徒说话的同时,在发动机噪音的掩护下,压低声音对张憬海说:“赶快报告后舱!”张憬海用机内通话系统小声告诉后舱:“前面出事了!”后舱通讯员唐全兴回答:“知道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按这个航向飞下去,半个小时就可以出海,而一旦出海,对我方就很不利了。兰丁寿想到这里,就小坡度地把航向慢慢地往西南方向转。娴熟的操纵技术,加上这时正在云层上飞行,歹徒没有察觉。 前舱出事了,机组其他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王贵峰身上。在后舱的6个机组人员中,数他入伍时间长,1961年的兵;年龄也最大,41岁。王贵峰立即召集客舱和服务舱的机组人员开会,简要通报了专机已被劫持的情况和空军首长的指示。经过讨论,大家在最短时间内形成5条决议:以共产党员对党、对祖国的忠诚,坚决粉碎歹徒的劫机阴谋;将机上发生的一切和机组人员的表现写成文字材料装入密封匣中,以防不测;绝不能让外宾知道专机已被劫持,保证客舱的稳定以配合驾驶员行动;向中方随团首长汇报,求得配合和支持;做好一切准备,随时配合兰丁寿和张憬海行动。随后,机组成员各就各位。 客舱里,宾客们谈笑声依旧。军航服务员郭灵满面春风地来到客舱,热情地给客人们送茶倒水。代表团团长坐在客舱稍前的沙发上,没有安全带,郭灵机智地对他说:“今天气流大,后舱座位有安全带,到那里比较安全。”团长很乐意地答应了。郭灵还应客人之邀唱起了《北京的金山上》,那甜美的歌声伴着飞机的轰鸣,在客舱内回荡。 王贵峰来到陪同贵宾的首长面前,简要报告了飞机被劫持的情况,传达了空军首长的命令和机组的决议。 这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将军震怒了!“我能做什么?”将军问。 “一切由机组安排,您只管照顾好代表团。”王贵峰的话简单明了。 蓝天惊魂,为了共和国的尊严 “要制服歹徒只能智斗,不能蛮干。”张憬海不动声色地思忖着。他瞅了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兰丁寿,兰丁寿会意,微微点了点头。 “调转航向度!”郑筵武一边继续吼叫,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就在郑筵武的手臂遮住眼睛的一瞬间,兰丁寿悄悄地关闭了面前右舵罗盘的转换开关。 张憬海心领神会,他悄悄启动了左舵罗盘开关。就在郑筵武吼叫的同时,兰丁寿又扭动了已经被关闭的右舵罗盘的指示开关。郑筵武看到右舵罗盘已经拨到了自己想要的度数,不觉有几分得意。想到自己的梦想即将变为现实,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其实,郑筵武并不知道,右舵罗盘已经不起作用,“子爵号”并没有掉头南下,而是在盘旋北上。 窄小的驾驶舱内,歹徒的枪口就在张憬海、兰丁寿的脑后晃动着,小小的打火机随时都可能喷出火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双方仍僵持着。 “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打火机和汽油。”张憬海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办法———打开驾驶舱的通气孔,让汽油迅速挥发。为了麻痹歹徒,张憬海让郑筵武把地图和指挥尺递给他,趁其注意力转移,迅速打开了专机驾驶座底部的通气孔。 但狡猾的歹徒还是觉察到了什么:“怎么有风,哪来的风?!”张憬海回答说:“航线上气流变化,这是正常的。”歹徒似乎不信,可他又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握紧了手中的枪和打火机。 张憬海和兰丁寿两人个头都不小,但舱内窄小,为了便于动手,两人同时悄悄按动了飞行座椅的自动调节钮,让座位缓缓后移。 此时,航线上的积雨云已经散去,江南上空风和日丽,气流平稳。张憬海暗暗地启动了“子爵号”的自动驾驶仪。这样,他能完全腾出双手来对付歹徒了。接着,张憬海、兰丁寿乘歹徒不备,又悄悄地解开了飞行安全带。 虽然郑筵武为了出逃煞费苦心,并懂得些飞行常识,但他显然并不真正了解“子爵号”专机的飞行特点和机械性能。英雄们正是巧妙利用了这一点,完成了一系列同歹徒做最后搏斗的准备工作。 此时,舱内浓烈刺鼻的汽油味淡了,地板上的汽油积液消失了。一切已经就绪,该动手了!张憬海、兰丁寿默默地对望了一下,他们那坚毅的目光、沉着的神情似乎都在告诉对方:“2比1,制服歹徒没问题!” 这时,兰丁寿从云缝中看到下面有片水域,他知道那是位于黄山和佛教名山九华山之间的太平湖。他立即兴奋起来:机会来了!他惊喜地伸手指向前方:“看,大海!” 张憬海心领神会,借题发挥,一唱一和地配合着战友:“你看那船上还挂着小旗,是外国商船。” “在哪儿?让我看看!”郑筵武站在两位驾驶员身后,他平视的目光只能透过望窗看到前方的云海,要向地面观看,必须从两位驾驶员中间的空隙探过头来。 正做着美梦的郑筵武迫不及待地将身体前倾探过头来。憋着一腔怒火的张憬海见歹徒的头探过了自己的右肩,使出全身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挥起了拿着地图的右手,用力往上一贴,封住了歹徒的双眼,左手紧跟上,往前一拽,顺势双手一扳,右手粗壮的手指如同铁钉,死命地抠住歹徒的双眼。郑筵武“啊”的一声惨叫。张憬海随即双腿用力一蹬,全身跃起,冲出了座椅。 几乎是同一时刻,兰丁寿“呼”地飞身越过中央操纵台,猛虎猎食般地扑向了歹徒。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连串的配合,都发生在几秒钟之内,那么迅速,那么准确,那么巧妙,那么协调,如同惊险大片中的蒙太奇镜头! 郑筵武毫无思想准备,他万没料到反击会这么突然,这么迅速,这么有力!绝望中,他疯狂地扣动了扳机。但枪声被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所淹没。 生死搏斗在继续着。 郑筵武被两人紧紧地压在身下。但他毕竟身高体壮,且又是经过特种训练的武装保卫人员,不是等闲之辈,因而反抗异乎寻常的猛烈。三个人在窄小的驾驶舱内厮打着、翻滚着…… 这时,领航员刘铁军和机组的战友们都已来到驾驶舱门外。驾驶舱内激烈的打斗声让他们知道战友正在同劫机歹徒进行着殊死搏斗,可舱门被死死地反锁着,异常坚固的舱门让他们干着急。 正在这时,只听得“咣啷”一声,驾驶舱内生死搏斗的三个人硬是把舱门撞开了。三人滚成一团,一起摔出了驾驶舱。 由于三人都是一般高一样粗壮,都穿着白色的短袖汗衫,机舱内光线又太暗,三人又扭作一团,看不清哪是战友哪是歹徒。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哪个是?” “底下那个!”听到喊声,张憬海、兰丁寿同时把头往外一闪,郑筵武趁机翻身上来。 就在郑筵武翻身上来准备继续顽抗时,一道寒光闪过,只听“咔”的一声,刘铁军手起斧落,郑筵武脑袋开了花。 至此,这场在高空中上演的历时30多分钟的“蓝天惊魂”,落下了帷幕。 张憬海和兰丁寿迅速回到自己的驾驶位置。经仔细检查,还好,歹徒那罪恶的子弹除了给专机增加了几个“通风孔”之外,发动机正常,仪表机械运行正常!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两人相视一笑,长吁了一口气。 张憬海系好安全带,关闭了自动飞行驾驶仪,“子爵号”专机又恢复正常飞行状态。他轻轻拉动操纵杆,飞机加速升高。 就在这时,张憬海忽然感到右腿有些麻木,使不上劲。“怎么回事?”他低头一看,右腿绿色军裤上有两个洞,殷红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裤腿,地板上一片血迹。 “憬海,你负伤了,我来驾驶。”兰丁寿关切地说。 张憬海咬紧牙关与兰丁寿换了位置。 此时,在北京空军作战室和空军某部指挥室,首长和指挥员们神色凝重,焦急地等待着“子爵号”的消息。 雷达在跟踪监视,人们在紧张地观察着“子爵号”的动向。空气是那么沉重,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突然,报话机里传来了“子爵号”的报告:劫机歹徒已经被机组人员砍死!驾驶员张憬海在与歹徒的搏斗中腿部中弹负伤!飞机中弹,但无危险,外宾安全无恙,并无任何察觉,专机仍在南京地区上空飞行……听到“子爵号”令人振奋的报告,作战室、指挥室里的首长和指挥员们紧锁着的眉头舒展了,欢庆的掌声随之长时间响起。 随后,首长命令:“子爵号”迫降南京机场,通知南京陆军总医院尽一切努力,不惜一切代价抢救驾驶员张憬海,速派另一架专机去南京,接外宾来京。 10分钟后,受伤的“子爵号”奉命在南京机场紧急降落。负伤的驾驶员张憬海被迎候在机场的救护车送往南京军区陆军总医院抢救治疗。 这时,并不知道死神曾经逼近自己,也不知道长空中曾进行过生死搏斗的国际贵宾们奇怪地问:“怎么飞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南京?” “飞机故障,换乘。”回答简单明了。 3天后,空军某部特派一架专机赴南京,迎接立下卓著功勋的“子爵号”机组成员返京。空军首长亲自到机场迎接英雄们凯旋。随后,张憬海被送往北京空军总医院继续治疗。 1982年8月8日,中央军委授予兰丁寿机组“英雄机组”光荣称号,授予张憬海、兰丁寿“功勋飞行员”荣誉称号。 |
2012-3-15 07:40: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