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一词,不能从字面上单单去理解它,在我们北方,它既不是用草盖成的房子,又不是专门盛草的屋子,每个生产队至少有一个,那草屋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那我告送你,那是头牯圈,饲养牲口的场所,是人畜合居的“公寓”。
草屋的主人“级别”都很高,一般都是由生产队长亲自挑选的,有着极强责任心的老头担任,他们大都沉默寡言,为人和善。因生活单调,他们的唯一乐趣就是照顾那些不会说话的伙伴,眼望它们大口的咀嚼着草料,心里别提多踏实了,牲口掉泪,他会感到伤感,如哪位社员欺负了这些伙伴,他会心痛、愤怒、甚至脱口骂娘。半夜起来添草料,早起牵着去饮水,给他们挠痒,挥杆虻蚊,就像照顾自己家的孩子。夜深人静时,蹲坐在门口,嘴里“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或轻轻哼唱,或喃喃自语,与不会说话的牲口们进行语言和心灵的交流,牲畜们很通人性,人畜之间有着道不清的情感。烟袋锅子一闪一闪的发着红光,映在他沧桑而又凝重的脸上,仿佛似一座凝固的塑像。
草屋空气中弥漫着草料,牛粪和牲畜身上独有的气味,安静且温馨,一盏马灯挂在柱子上,彻夜长明,微风吹来,“咣当咣当”的发出很有节奏的响声,豆大的火苗映在“十三柃”窗户纸上,使草屋在农村成了浓缩的“不夜城”。
下雨了,草屋成了人们避雨的场所,雨水的滴答声,老牛的反刍声,偶尔从天边传来的隆隆雷声,有人熟睡若轻若重的打鼾声,让人感觉在听一首交响乐,各个声部既有特色,又有和谐的和声,极为惬意。
晚饭后,草屋又成了社员记工分的地方,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涌向头牯棚,欲记下一天辛苦劳作的记录。孩子们则紧拉着父母的后衣襟,小心翼翼,心惊胆颤的从牛槽前经过,眼望老牛那铜铃般的大眼,气也不敢喘,紧张恐惧一起袭来,唯恐这些庞然大物向自己进攻,其实担心是多余的,牲畜们大都很温驯,一般不会主动袭人,不过也曾听说马惊,骡子惊,牛疯的故事,发病时,一扫平日温驯听话的性格,会在村中旁若无人的撒蹄子狂奔,路人若躲闪不及,极易出意外,这些阴影在孩子们的心中做崇,难怪害怕。
记完工分的成人们不想离去,草屋又成了男人们聚集的“会馆”,聊大天,吹大牛,侃荤语。一玩就是大半夜,到了严寒的冬日,土炕烧的火热,室外滴水成冰,屋内却温暖如春,饲养员喜欢娃,而村里的孩子们也喜欢睡在大大的炕上,享受着比家中要暖和多的“热毯”,又有众多的小伙伴在一起玩,那兴奋劲无以言表,趁“老头”不在,还有偷吃料豆的机会,所以,冬日的草屋对孩子们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76年唐山大地震波及乡下,睡在草屋的孩子们被突如其来的晃动吓的惊慌失措,慌不择路。有的使劲推面前的土墙,有的踩着伙伴们的躯体乱冲乱撞,有的跳下土炕,夺窗而逃... ...。其中有一个孩子在混乱中被踩伤了睾丸,这是后话。
生产责任承包制后,牲口被分配到了各家各户,草屋也就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人去楼空,堆满了杂物和柴草,蜘蛛网布满了各个角落,摇摇欲坠满目疮痍,成了名符其实的草屋。昔日牛群“哞哞”的低鸣声,饲养员的吆喝声,孩子们的欢笑声,已经化做一缕青烟,随风而去。后来,草屋消失了,只留下遥远和快乐的回忆,再后来,草屋这个名词仿佛不存在了,没有人再提起了... ...。
2011-9-11 10:07:14
怀念过去
2011-9-11 11:15:12
懂得怀念的人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
2011-9-12 22:47:24
谢谢加精
2011-9-13 10:40:43
楼主的文笔美,使人想起了很多东西
2011-9-13 12:44:05
谢谢版主,当时若有相机的话,记录下当时的情景,那才叫好呢。
2011-9-13 14:20:53
记录以后的故事,也是不错的啊。
2011-9-15 07:23:37
好文笔!
2011-9-15 22:18:04
谢谢杨主席,自己没事瞎写,请多提意见,在文学圈里咱卖弄摄影,在摄影圈里咱卖弄文字,样样都会一点,样样都不精。
2011-9-15 22:18:36
谢谢朋友